作者：羅亞蒼

如果公司接受虛假發票入賬，公司的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聽之任之，會被認定為未盡到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可能面臨賠償公司因有關違法行為產生損失的風險。

實踐中，一些單位和個人通過提供虛假發票進行報賬、提款，受票公司往往默認接受或者未作發票真實性驗證，將虛假發票等不合法憑證入賬，以實現逃稅或其他不法目的。筆者提醒這類受票公司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一定要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切實履行對公司的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否則一旦給公司造成損失，這些人員要承擔賠償責任。

案件：公司接受虛假發票，董事等成被告

一份民事判決書顯示，鄭某、李某、楊某于2020年1月注冊成立甲公司，三人分別持有公司股份50%、30%、20%，分別擔任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董事。甲公司成立后主要實行如下經營模式：將公司的資質和名義借給某營業部使用，后者掛靠公司承包工程，工程款按比例雙方分成。營業部承包人向公司提交發票，公司以報銷發票的方式，扣除管理費后向承包人返還工程款。

2022年7月，甲公司的三位股東分別與丁某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共計將甲公司100%的股權轉讓給丁某，并辦理了股權變更登記。

之后，有人舉報甲公司在股權變更前存在取得虛假發票少繳稅款等稅收違法行為。稽查部門立案查明，在2020年2月1日至2022年6月30日期間，甲公司存在以虛假發票等不合法憑證入賬等違法事實，造成少繳納增值稅及附加稅費、企業所得稅。根據查明事實，稽查部門依法對甲公司作出稅務處理決定和稅務行政處罰決定，對該公司追繳少繳稅款，加收滯納金，并處少繳稅款一倍的罰款。甲公司在文書指定期限內繳納了稅款、滯納金及罰款。

作為甲公司現在的擁有人，丁某認為，由于甲公司前股東鄭某、李某和楊某存在稅收違法行為，導致甲公司被追繳稅款、滯納金和罰款，這些損失應當由鄭某、李某和楊某賠償，遂訴至法院，請求判令上述三名被告賠償丁某和甲公司代為墊付的稅款及罰款，并賠償其他經濟損失和利息。二審法院判決三名被告共同賠償甲公司相關經濟損失。

判決：董事等未盡勤勉義務要承擔賠償責任

根據法院判決，公司存在以虛假發票等不合法憑證入賬、不依法繳納稅費的違法行為，被稅務機關處理處罰，造成公司經濟損失，如果公司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對公司財務人員選任、財務制度管理等方面未盡嚴謹、認真和勤勉義務，依據公司法規定，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法院認為，鄭某等三人作為甲公司的董事、高管人員，對公司負有法定的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應當嚴格按照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履行職務，履職期間確保公司合法經營、依法納稅，是其應盡忠實和勤勉義務的應有之義和基本要求。但鄭某等三人作為公司事務的執行人和管理人，無論在對公司經營模式選擇、財務人員選任還是財務制度管理等方面明顯未盡到一般的嚴謹、認真和勤勉義務。因三名被告對公司的經營模式具有選擇權和決定權，亦應履行相應的管理職責和風險防范責任并承擔相應的法律后果，故其提出的公司經營模式特殊性及其自身非專業人員難以分辨發票真偽的抗辯意見，不能成為其免除責任的正當事由。

關于原告提出的經濟損失及賠償數額，法院認為，本案中，稅務機關要求補繳的稅款系甲公司股東變更前經營期間應繳未繳的稅款，不應納入公司損失范圍，但稅務機關處理處罰決定加處的稅款滯納金、并處的罰款屬于公司額外支出的費用，鄭某等三名被告應當對甲公司的該項損失承擔賠償責任。

啟示：董事等人員須履行對公司的勤勉義務

通過這個案件，公司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應當對監管公司是否依法合規經營重視起來，加強法律法規學習。

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條規定，“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應當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對公司負有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九條對違反該義務的法律后果作了具體明確，即“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執行公司職務時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的規定，給公司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在發票管理上就應當履行監管義務，保障公司按照法律法規規定使用發票，不對外虛開發票，不接受虛假發票。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公司法未限定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違反忠實勤勉義務給公司造成損失的范圍，有關損失可能不僅是民事方面的，也可能包括違反其他法律規定產生的不利后果，有關責任人可能面臨承擔相應法律責任的后果。

主張公司責任人對公司承擔賠償責任，公司責任人一般應滿足四個條件：具有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的身份；實施了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的行為，即違反忠實勤勉義務；給公司造成損失；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的行為與公司損失之間具有因果關系。

建議：從多方面加大法治化建設力度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建議從多方面促進法治建設。

深化信用法治建設。要加快推進社會信用體系法治化建設進程，重視發揮信用治理在國家和社會治理體系中的基礎性作用，就信用治理規定完善民法、稅法、行政法乃至刑法之間的銜接，建立健全違法處理與失信懲戒的聯動治理機制，制定跨部門綜合監管失信行為清單，加大對失信行為聯合懲戒和曝光力度。

推進公司治理。要深入推進公司治理法治化，嚴格區分公司獨立法人地位和公司人員法律責任，嚴格區分公司財產權和股東財產權，促進公司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按照公司法規定對公司負起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

加強法治宣傳。稅務機關要持續深入落實“誰執法誰普法”責任制，不斷通過宣傳片、講堂等多種方式，宣傳開具、取得虛假發票等不合法憑證的法律后果，增強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以及財務人員等人員的合法經營、誠實納稅意識。另外，要聯合法院等部門宣傳涉稅法律，讓納稅人知曉，當單位構成逃稅罪，如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對單位逃稅行為起到“決定、批準、授意、縱容”作用，作為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要承擔刑事責任；而其財務人員可能因“少計收入、虛列支出”的行為，作為單位其他直接人員被追究刑事責任。

優化稅務執法。要不斷深化精準監管和精確執法，完善部門協作機制，堵塞稅收征管漏洞，加大對取得虛假發票虛增成本、隱瞞收入、暴力虛開發票牟利等稅收違法行為的打擊力度。

（作者系國家稅務總局婁底市稅務局副局長、第四批全國稅務領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