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 李丹

隨著數字技術的迅速發展，我國數字文化對外貿易呈現強勁增長態勢。商務部《中國數字貿易發展報告（2024年）》顯示，2023年，我國網文出海市場規模突破40億元，海外訪問用戶約2.3億，自主研發游戲海外銷售收入163.66億美元，國產數字游戲《黑神話：悟空》海外峰值在線人數高達240萬。數字文化外貿作為數字經濟、文化事業和出版行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面臨數字經濟下國際稅收征管問題，并呈現自身特有的困境。

數字出版物出口退稅率低于紙質版

數字出版是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內容編輯加工，并通過網絡傳播的新型出版方式。數字出版的產品形態包括電子圖書、數字報紙、數字期刊、網絡原創文學、網絡教育出版物、網絡地圖、數字音樂、網絡動漫、網絡游戲、數據庫出版物、手機出版物等。

目前數字出版業及外貿的特殊稅收規定并不多，主要有電子出版物在出版環節執行增值稅先征后退50%的政策、銷售或者進口電子出版物執行9%的增值稅稅率，動漫企業增值稅一般納稅人銷售自主開發生產的動漫軟件，對增值稅實際稅負超過3%的部分實行即征即退政策。數字出版企業一般適用2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符合條件的數字出版企業可以享受國家高新技術企業、技術先進型服務企業和軟件企業的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

目前我國紙質書批發和零售環節免征增值稅，然而電子書籍沒有享受該項優惠政策，仍然執行9%的增值稅稅率，也沒有財政補貼等其他支持發展的財政措施。在出口環節，紙質書籍、報紙享受9%全額退稅，音像制品、電子出版物（光盤載體）可享受9%或6%的退稅率，而數字出版物通常被認定為“文化服務”，須按6%繳納增值稅且無法退稅。

現行增值稅政策及配套文件未對數字文化產品作出明確定義，數字出版物的服務和貨物屬性不夠清晰。例如，2023年，某音樂娛樂集團出口數字音樂專輯時，存儲于實體U盤的數字專輯被認定為“具有存儲設備屬性的音像制品”，適用13%退稅率，而同一內容以流媒體形式出口則被歸為“數字服務”，適用6%退稅率。

數字文化產品與服務缺乏物理存在，各國對“常設機構”認定標準不一，導致收入來源地爭議。例如，某公司開發的一款游戲在歐洲市場遭遇雙重征稅，根據我國現行增值稅暫行條例的規定，在中國端被認定為“非完全境外消費”，須按“文化服務”繳納6%增值稅，在法國端依據歐盟《數字服務稅指令》（2021/514），須補繳20%的數字服務稅，綜合稅負率達26%，較純實體商品出口高18個百分點。

主要經濟體加速調整稅收政策體系

隨著數字技術對文化生產方式的顛覆性變革，全球主要經濟體自2020年起加速數字出版行業稅收政策體系適應性調整。

歐盟的標準統一化實踐。作為數字文化稅收改革的先行者，歐盟通過三項關鍵舉措構建統一市場：其一，于2021年出臺《數字單一市場法案》，率先建立涵蓋電子書、流媒體、在線教育等9類數字文化產品的稅收代碼體系，平均退稅率達15.8%；其二，實施“目的地征稅”原則，通過消費地稅率自動匹配消除跨境重復征稅；其三，建立多語種數字文化產品備案庫，實現成員國間稅收規則互認。歐盟委員會的監測數據顯示，改革后，區域內中小企業數字文化出口合規成本下降38%，歐盟內部數字文化貿易額年增長率提升至19%。

日本的分層激勵機制創新。2023年日本在《內容產業振興法》中創新性地引入“文化價值評估矩陣”，將退稅率與內容的文化附加值直接掛鉤，設立由學者、行業代表組成的第三方評估委員會，從歷史傳承、藝術創新、國際影響力等維度對文化產品進行百分制評分：A級（＞80分）產品在基礎退稅率10%上額外獲得5%激勵，B級（60分—80分）獲得3%激勵，C級（＜60分）維持基準稅率。實施首年，具有京都傳統工藝元素的數字內容出口額增長27%，其中獲得A級認證的《浮世繪數字圖鑒》退稅率達15%，帶動企業文化挖掘投入增加41%。

韓國的技術融合型治理。韓國的核心經驗在于稅收政策與技術創新的深度融合。其數字文化出口支持體系呈現兩大特征：一是技術附加退稅，對采用區塊鏈確權、人工智能內容審核等技術的產品增加3個百分點的退稅獎勵；二是通過2020年《數字新政稅收綱要》，實現電子書與紙質出版物稅收待遇完全等同，并將海關編碼擴展至12位，以精準識別數字文化形態。例如，電子書出口時自動匹配對應的編碼，觸發13.5%退稅率及技術獎勵。這套機制使韓國2022年數字出版物出口額增長41%，其中區塊鏈認證產品占比達67%。

制定更為明確的“文化出海”戰略

為支持數字文化發展，鼓勵文化出口，建議我國進一步加大政策激勵力度，以促進我國文化產業發展。

適應出版數字化趨勢，建議規定電子書與紙質書一樣，在國內批發和零售環節也免征增值稅。考慮到數字出版業遠超出傳統出版業的技術開發成本，可以適當提高電子出版物在出版環節執行增值稅先征后退的比例，鼓勵數字出版的技術開發和投資。同時，調整優化數字出版業出口退稅稅率，對數字文化產品出口（無實體載體）實施6%退稅率，建立與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規則接軌的動態稅率調整機制。

明確和優化數字出版物稅目。增值稅法雖然對銷售服務進行了規定，但未明確數字出版物屬于銷售服務或無形資產。建議在增值稅政策中增設專門條款，明確界定數字文化產品的定義屬性，并根據不同數字出版物的特點和政策考量，增設相應的子稅目，如電子書、有聲書、網絡教育出版物、數據庫出版物等，以適應數字出版的發展。

對出口至其他國家的數字內容，自動適用進口國稅率標準，并建立與進口國家稅務部門的實時數據交換機制。構建多邊框架，推動國家間簽署《數字文化產品稅收互認附加議定書》，重點解決數字產品分類標準互認、稅收管轄權沖突協調規則、跨境電子發票互認機制等問題。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寧夏回族自治區稅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