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君
1982年12月的陜西省乾縣,寒風卷著黃土,刮過強家稅務所(在今靈源鎮內)的土坯墻。不到20歲的我背著簡單的行囊來到所里,成了這里最年輕的稅務員。
所里十幾個人,我跟著師傅學業務,日子過得簡單又充實——騎自行車下鄉跑企業,收稅款;每月4天集中休假,老同志回家了,我在所里值班。那時條件艱苦,冬天取暖,先要撿廢木塊劈開,再引燃蜂窩煤。全所只有一部手搖電話,要打外線得先搖手柄、掛線,再等著總機轉接。所里的院子是土院子,每天早上,我們幾個年輕人先挑水把院子灑濕,再打掃干凈,連墻角都收拾得利利索索。但那時誰也沒覺得苦,仿佛那就是稅務人該有的樣子。
直到那天傍晚,我才明白稅務人真正“該有的樣子”是什么。
那天是休息日,所里只剩我一人。天快黑時,一位協稅員匆匆跑來,說注泔鄉(今乾縣注泔鎮)有外地客戶交易牲畜,按規定要收5%的交易稅。但協稅員沒有執法權,也開不了完稅證明,沒有完稅證明牲畜就過不了境,客戶又急著趕路。
我一聽,揣上稅票騎上自行車就往注泔鄉趕。走到陽洪鎮的一個十字路口時,天快黑了,北風像刀子似的刮。往北是注泔鄉方向,還要在溝溝坎坎里走二十里山路;往南三四里就是我家,有暖乎乎的屋子等著我。
心里有兩個聲音吵開了:“回去吧,就這一次,沒人知道。”“不行,稅沒收上來,就是失職。”我把車停在路口,車把被風吹得打晃,手凍得發麻。看著稅票,我突然想起師傅的話“稅收是國家的血脈”,想起協稅員跑得通紅的臉,想到了“稅務員”這個稱呼的分量。
于是,我騎著自行車拐向北邊。一路上,車輪碾過石子路咯吱咯吱響,汗水浸濕了棉襖,風一吹人就凍得發抖。趕到注泔鄉時天已擦黑,我找到交易的客戶,核對、開票、收稅,150多元稅款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往回走時,月亮升起來了,照亮來時的路,竟不覺得那么難走了。
后來我常想,是什么讓當年的我在寒風中的十字路口選擇了那條難走的路?40多年過去,從手搖電話到信息化征管,從自行車跑腿到數據聯網,稅務工作的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可答案卻越來越清晰。
在我心里,那150多元稅款,成為我職業生涯的第一枚“勛章”。如今,再想起那個傍晚,北風呼嘯的十字路口、走在山路上的喘息、攥緊稅票的掌心,依然清晰。40多年風雨無阻,靠的就是那份選擇——對黨的忠誠,對事業的執著。它在歲月里生根發芽,長成了支撐我走到今天的力量。這力量,大概就是我稅務人生最珍貴的收獲吧。
(作者:國家稅務總局咸陽市稅務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