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瀟
暑熱已殘,初秋微涼。每年這個時候,母親總會從衣櫥里翻出一床洗到泛白褪色的花棉被放在床尾。說是棉被,其實用涼被形容它更合適,尺寸不大,只剛剛蓋過小腿;厚度也一般,只象征性地鋪了一層棉花。正因如此,它的使用頻率不高,只會在涼意漸起的早秋,被母親拿來給我充當肚皮搭被。
我稱它為花棉被,主要是因為它那艷紅濃綠、點綴著黑色不規則幾何圖案的外表,一看便是老人家的審美。不過,外婆要是聽到我這么說,肯定會不樂意地搖搖頭,嘴里咕噥一句:“誒咦,你不懂。”
花棉被是外婆用縫紉機一腳一腳踩出來的。兒時的回憶里,外婆大多時間都坐在縫紉機前,戴著一副老花鏡,右手是銀色頂針,推著布條慢慢游走在針線中。每每這時,我便喜歡坐在外婆身旁,一邊看電視,一邊聽著外婆踩縫紉機的噠噠聲。如果我好奇地湊到外婆身邊,她便會停下手里的針線活兒,笑瞇瞇地捏捏我的臉說“新被子馬上就好嘍”,逗得我咯咯笑。外婆說得沒錯,不過兩三天,那一塊塊碎布料子便會在她手里魔法般地拼湊成一床床新被子。
外婆的手永遠閑不住。一年四季,我的床上都少不了各式各樣的被子:貼膚透氣的夏涼被、厚實保暖的大棉被。現如今,外婆做的被子大多已破舊不堪,被母親買的新被子所替代,只有這床花棉被,因為很少用,才完好地保留了10多年。
自初中住校以后,這床花棉被總會勾起我對外婆的思念。棉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兒,讓我想起外婆床頭柜上擺著的保健藥丸。每當我纏著外婆問那些藥丸的滋味時,外婆總會摸摸我的頭,簡單說道:“大人才吃,小孩兒不叫吃。”后來,外婆病了,她圓潤的身材一天天消瘦下來,臉上的皺紋也愈加明顯,再也沒有精力做新棉被了。
高考前夕的那個大年初四,外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得知消息的我,跌跌撞撞跟在大人身后走進病房,像失了魂似的呆望著潔白無瑕的病床,不肯相信那個疼我的人已經走了。時至今日,我才意識到,保存的那床花棉被寄托了我們對外婆的思念。每當看到它,就仿佛回到聞著淡淡草藥味兒的夏天,回到在外婆身邊長大的童年。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阜平縣稅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