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夢瑤
“您好,買一張去鶴浦的船票。”
春節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坐上了前往寧波鶴浦南田島的渡輪。我尋了個位置坐下,很快就發船了,伴著海風白浪,踏上這趟行程。
我是象山縣稅務局辦公室的一個小年輕,平時工作、生活在縣城里。這次來南田島,一是因為我們在島上的辦稅點春節后第一天要舉行升國旗儀式,我要將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給他們送過去。二是見見我原先在石浦稅務所工作時認識的那對稅務師徒。師父叫鄭仁浦,徒弟叫劉彪,兩人一個被喚作“老鄭”,一個被喚作“阿彪”。他倆平時在鶴浦的辦稅點搭檔干活,大家親切地稱他們為海島的“常客”。
一轉眼渡輪靠岸,我邁步踏上這座從前常來的海島。“新年好呀小姜,一路上還順利吧!”阿彪快步迎了上來,小心仔細地接過我帶來的國旗。老鄭在后頭不疾不徐地跟著,笑聲爽朗。
鶴浦辦稅點有4名稅務干部,除了老鄭,就屬阿彪待得最久。
現在這對師徒感情深厚、配合默契,想當初,兩人卻有不少差異。“我喜歡吃辣,老鄭總吃得清淡,困的時候我說泡點咖啡給他,他總是捧著杯茶對我擺擺手。我們師徒倆的‘不對付’,大約是從舌間開始的。”回想起初見時,徒弟阿彪是這樣開玩笑地向我介紹他倆的關系的。那時的老鄭略顯沉默,只是在你看向他的時候朝你溫暖地笑笑。后來聽阿彪介紹才知道,在東海之濱的這座小島上,老鄭已經默默扎根了30余年。阿彪是個活潑樂觀、愛笑愛鬧的侗族小伙,幾年前,他順利通過公務員考試,跨越1500余公里,從湖北恩施來到這座小島,只因對這份工作充滿向往。這對看起來哪哪兒都“不對付”的師徒就這樣在島上相遇了。之后的“稅月”里,他倆把海島走了一遍又一遍,哪家造好的船下海了,哪家前些天遇到的困難解決了,他們心里門兒清。徒弟阿彪從青澀到成熟,工作干得越來越順手,對小島的感情也與日俱增。師父眼角雖浸染了時光,但無懼風霜。我想,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小年輕是怎么回事,聽話么聽不清,電腦么又搞不好,哦呦哦呦,這不是瞎搞嘛!”阿彪初來乍到時,方言聽不懂,業務辦不快,海島上來辦稅的阿公阿婆們沒少因為這個跟他著急,他一個勁兒地道歉,也承受了許多不解和抱怨。看著下班后在座位上垂頭喪氣的小徒弟,老鄭抱著茶杯,默默想起了主意。
一天,老鄭拉著阿彪走訪島上一家水產廠,一邊了解企業情況,一邊用流利的普通話向阿彪詳細介紹。阿彪心想,師父今天怎么說起了普通話?原來,這家水產廠的老板是蘭州人,24年前到島上開了家小作坊,老板初來乍到不會說象山話,老鄭的普通話又不大“靈光”,兩人的溝通總是磕磕絆絆。老鄭想,企業愿意到島上發展,我就一定要留住企業。于是,他勤學苦練,到處找機會練普通話,從家人到同事,沒有不被他的“象山牌”普通話“摧殘”過的。時間久了,老鄭的普通話越講越流利,政策輔導也開展得越來越順利,海島上的這家小作坊也變成了如今的大企業。
“小年輕喲,我都可以,你能不能行啊?”老鄭擺出一副“瞧不上”徒弟的姿態,笑瞇瞇地說著向前走去。“我的字典里就沒有不行!”阿彪大喊一聲,追了上去。從那之后,阿彪要求同事只用方言和他對話,他用筆記本一字一句標注理解。現在的阿彪,方言講得流利地道,業務辦得又快又好,早已成了海島納稅人繳費人交口稱贊的“小劉老師”。
天色漸晚,我正欲離島,老鄭卻攔住了我:“你們倆今天都來我家吃頓便飯吧。”
于是,我和阿彪來到老鄭家中。聽見我們進門,老鄭的妻子從廚房出來打招呼,親切熱情的笑容,讓原本拘謹的我一下子放松下來。“老鄭,來給我搭把手。”“來了!”老鄭招呼我們坐下,系上圍裙進了廚房。老鄭老兩口下廚的工夫,我和阿彪聊了起來。從前,老鄭的家并不在島上,他常常為了工作留在島上。長此以往,妻兒擔心老鄭的身體,便舉家搬到島上,全力支持他工作。潮起潮落,人來人往,幾十年歲月流逝,老鄭的根在海島上越扎越深。“我有一個全心全意愛工作的師父,我的師父有全心全意愛他的妻兒。”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阿彪感慨。
“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像我師父一樣優秀,但我一直以他為榜樣。”阿彪捧著老鄭給他泡的咖啡笑道。海島雖苦,但苦中有甜,老鄭和阿彪這對海島師徒,在年復一年的碰撞與磨合、堅守與奉獻中結下了“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深厚情誼。
天色漸晚,伴著悠長的汽笛聲,我乘上返程的渡輪。在陣陣的濤聲里,在溫潤的海風中,師徒倆的身影漸漸模糊不清。
在無數個像南田島一樣的地方,有無數位和這對師徒一樣的稅務人,他們用腳步丈量海島,把對工作的熱情和服務的耐心滲透進海島每一寸土地,把平凡的工作干出了滋味,做出了溫度。
人生就像一趟匆匆的列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老鄭和阿彪在海島相遇,是一場美好的人生安排。我想,我也要去追尋屬于我的站臺。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象山縣稅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