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劍文 劉嘉語

稅法通過明確經營主體的稅收權利與義務，營造穩定、公平、透明、可預期的稅收營商環境，與民營經濟促進法理念相契、制度相協，形成“法治固本—政策增效”的協同范式。

作為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和習近平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的重大舉措，民營經濟促進法以憲法為統領，將黨中央“兩個毫不動搖”“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戰略方針上升為法律制度。在此背景下，稅法通過明確經營主體的稅收權利與義務，營造穩定、公平、透明、可預期的稅收營商環境，與民營經濟促進法形成“法治固本—政策增效”的協同范式。二者同向而行、同頻共振，為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護航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法治動能。

共筑民營經濟發展壯大法治之基

民營經濟促進法的施行，體現了我國民營經濟治理從政策引領到法治賦能的轉變。稅法與其理念相契，共同推動民營經濟公平競爭，高質量發展。

以憲法之錨固治理根基。民營經濟促進法以憲法為根本遵循，將黨的二十大“優化民營企業發展環境”的部署具象化為法律文本，首次以法律形式確立“兩個毫不動搖”，這與憲法規定的基本經濟制度條款形成閉環。同時，稅法以憲法第五十六條“依法納稅”義務為原點，通過落實稅收法定原則，框定稅收征管邊界，消除不同所有制隱性稅負差異，從法律層面保障市場經濟平等競爭，以及稅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以發展之舵引制度創新。民營經濟促進法與稅法皆將促進發展作為立法基本遵循，通過構建發展型法治范式，實現制度創新。民營經濟促進法對破除壟斷壁壘、強化產權保障等方面的規定，有助于激活市場內生動力。如第十條規定全國實行統一的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負面清單以外的領域，各類經濟組織可以依法平等進入，打破了壟斷行業的市場準入壁壘；第二十八條規定支持民營企業牽頭國家重大技術攻關，向民營企業開放國家重大科研基礎設施，以及鼓勵民營企業開展產學研協同創新等內容，有助于構建高效創新生態體系，其將與稅法中支持科技創新稅收優惠政策、加強跨區域稅收協同共治等內容形成疊加效應。

民營經濟促進法與稅法理念相契，作為落實“兩個毫不動搖”原則和“兩個健康”發展要求的制度性回應，為破解民營經濟發展難題提供了系統化法治方向，推動民營經濟在法治軌道上穩健前行。

共建民營經濟發展之制度框架

民營經濟促進法與稅法通過制度耦合，以制度供給的精準匹配與動態調適，形成了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實質化制度框架和法治生態，彰顯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治文明的實踐智慧。

錨定高質量發展目標。民營經濟促進法開宗明義，在總則強調民營經濟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基礎”，圍繞公平競爭、投資融資促進、科技創新、權益保護等關鍵領域構建法治框架，為民營經濟持續、健康、高質量發展提供全方位法治保障。稅法中，高質量發展貫穿始終，如實施稅收優惠政策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培育更具競爭力的營商環境；運用稅式支出工具，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依托稅收征管數字化轉型，提升資源配置整體效能等。

提供權力限制和公平競爭的二維法治保障。在權力限制維度，民營經濟促進法嚴格限定強制措施使用條件，禁止濫用行政或司法權力干預企業經營，明確民營經濟組織及其經營者的合法權益受法律保護。稅法中，“平等保護”與“稅權約束”雙軌并行，旨在構建公平公正的稅收法治環境。如新發布的稅收征管法（修訂征求意見稿）更加強調稅務部門依法履職的要求，通過完善稅務執法權力行使程序，優化稅務執法方式，促進嚴格、規范、公正、文明執法。在公平競爭維度，民營經濟促進法明確“平等對待、公平競爭、同等保護、共同發展”的原則，通過營造公平競爭市場環境，保障民營經濟組織與其他各類經濟主體享有平等的法律地位、市場機會和發展權利。稅法通過落實稅收法定原則，治理違規區域稅收優惠政策、重復征稅等現象，以稅收中性護航“非禁即入、要素平等”的市場公平競爭環境。

構建要素協同配置體系以實現創新效能。民營經濟促進法設有“科技創新”專章，規定鼓勵、支持、引導民營企業參與科技創新的基本原則和具體舉措。同時，允許銀行業金融機構為民營經濟組織提供應收賬款、股權等權利質押貸款，以提升金融服務可獲得性，完善融資風險分擔機制，激活創新資本。稅法以政策協同激活創新要素流動，如通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科研機構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稅減免等，激勵研發活動開展；通過推行綠色稅制，對進行升級改造、加強排污治理的企業予以稅收支持，引導資本向綠色低碳領域傾斜。

完善責任機制，實現法治化風險防控。為保障法律權威性，民營經濟促進法設有“法律責任”專章，對侵害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的違法行為，以及政府部門的不作為、亂作為行為，明確了相應責任追究機制。稅法在執法層面，明確稅務機關在執法過程中應當遵循的原則、程序及違法違規行為的法律責任，并設置追責條款；在司法層面，建立涉稅糾紛快速響應機制，嚴查重復征稅、選擇性執法；在跨部門協作層面，規定數據依法獲取和互通，多措并舉推進稅務執法透明化、涉稅風險可控化。

共促民營經濟發展之多維動能

筆者認為，民營經濟促進法的頒布施行，給予稅法新的發展契機。未來應持續深化稅收法治建設，為民營經濟營造“公平競爭、創新驅動、風險可控”的稅收營商環境。

繼續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繼續推進消費稅等稅種的立法工作，同時盡快完成稅收征管法的修訂；清理規范區域性稅收優惠政策，健全稅收優惠政策備案審查機制，避免對民營企業的歧視性對待；構建合理透明稅費法律體系，建立涉企稅費政策合法性審查機制，有效穩定民營企業政策預期。

實施多方位創新激勵。優化研發費用加計扣除、設備加速折舊等創新支持政策，降低中小微企業的政策適用門檻，對科技型民營企業給予稅收支持傾斜；針對區域稟賦差異，完善特色化稅收政策，如對經濟落后地區扶持類產業給予一定的稅收優惠，引導民營資本流向優勢產業；進一步發揮綠色稅制正向引導效應，倒逼高污染、高耗能企業轉型升級。

以數字化轉型提升征管效能。持續健全“無風險不打擾、有違法要追究、全過程強智控”的稅務執法體系，持續拓展網上辦理渠道，減輕納稅人申報負擔，提升辦稅效率。此外，加快第三方數據共享，精準識別企業經營狀況，為小微企業融資提供納稅信用支持。

加強部門間協作與監督。繼續推動稅務、公安、法院等多部門聯合打擊涉稅違法犯罪機制的建設，強化監管合力。完善涉稅爭議解決機制，不斷強化稅務法庭職能，推動稅收司法專業化，實現司法審查對稅收裁量權的有效制約。同時，健全監督考核機制，通過內部監察、外部審計和社會監督，確保稅收政策執行的規范性和公平性，如對稅收優惠政策落實情況進行量化評估，保障民營企業平等享受稅收優惠。

民營經濟促進法與稅法的協同共進，既是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良性互動的體現，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治文明的生動詮釋。相信隨著稅制改革與稅收征管改革的深化，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的優化，民營企業將持續健康發展、高質量發展。

（作者：劉劍文系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遼寧大學特聘教授，劉嘉語系遼寧大學法學院博士生）